他有些明白了。</p>
明白了为什么肯尼斯议员昨晚在看完德川栗虎的信件后并没有给出答复，反而约他今天过来详谈。</p>
因为今天，这位肯尼斯议员的身份不再是“议员”，而是一位长袖善舞的“掮客”，帮主任先生和部长阁下拉拢生意的掮客。</p>
老实说，德川栗虎让东野原送出信件等待答复。</p>
以那头老虎的阅历，</p>
东野原不信对方只靠着一腔热忱想要去打工塔戈斯的政客，而没有在信中许下什么“承诺”或者说是“条件”。</p>
但是很可惜，眼前的肯尼斯议员明显并不满足于德川栗虎开出的条件。</p>
所以才有了眼下的这一幕。</p>
他们想要更多。</p>
只是东野原并没有这个权限。</p>
退一步来说，哪怕有，他也不会将肉送进政客的嘴里。</p>
东野原和对和之国有着强烈责任感因而病急乱投医的德川栗虎不同。</p>
在他想来，</p>
这和肉包子打狗没什么区别。</p>
“坦白来说，</p>
我很同情你们国家的遭遇。”</p>
这时，一直夹着雪茄吞云吐雾，视线居高临下睥睨着东野原的外交部长沙尔文缓缓开口说道：</p>
“但在这个世界上，靠同情是办不了事的，德川组长开出的能源矿开采权条件很诱人，最起码对于我们国家是这样，但办事的是我们这些下面的人。”</p>
说到这，外交部长沙尔文顿了顿，继续道，“我虽然是这次塔戈斯代表团在世界会议上的发言人之一，但代表团里并不止我一个人，有些话不是我想说就能说的。”</p>
“我很想和你一样帮助你们国家，但我无法保证我的同僚和我一样热心，所以我必须要拿出一些能够打动人的‘东西’，不是吗？”</p>
沙尔文部长说到这里，轻轻地抬手弹了弹雪茄的烟灰。</p>
他很满意自己这番完美无暇又合情合理的陈述，视线漫不经心的扫了东野原一眼。</p>
三人并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做决定。</p>
但“年轻人”传话的好处就在于，面对他们这些成熟老辣的政客议员，他们只需要用适当的言语就能够让对方自乱阵脚，从而在这场“交易”中为自己攫取更多的利益。</p>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东野原忽然开口了。</p>
“所以，部长阁下的意思...想多要点好处费？”</p>
说着，东野原抬起右手。</p>
食指中指和大拇指靠拢着搓了搓，作出了“国际通用”手势。</p>
霎时间，</p>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p>
坐在这里举止高雅的三人，</p>
谁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相貌温和有力举止从容的年轻人，来到他们面前居然会说出如此“粗鄙之语”。</p>
没错！</p>
相较于沙尔文部长的话语，东野原刚刚所言简直“粗鄙”至极，那搓捻手指的手势更是让他们斯文扫地。</p>
仿佛坐在这里的他们不是久居于上的权贵阶层，而是一群菜市场里的泥腿子在对着一头待宰的肥猪讨价还价。</p>
短短几秒中的时间里，</p>
外交部的沙尔文部长和能源部的拜伦主人脸色就微微有些阴沉。</p>
一时间，就连坐在中间的组织人肯尼斯议员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了起来，再次打量起了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年轻人。</p>
他必须得承认，</p>
今天他有些看走了眼。</p>
“如果你这么理解的话，</p>
倒也未尝不可。”</p>
忽然，肯尼斯议员微微颔首说道，“他们需要在德川组长所提出的条件上再加百分之五十，私人性质的、额外的百分之五十。</p>
你应该能理解，</p>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p>
东野原并不清楚德川栗虎在信中还开出的别的什么条件和代价。</p>
但是单说“能源矿”这一块，</p>
据东野原了解的常识，能源矿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是经济命脉，现在眼前这三个人张口就要给他们私人再加一半。</p>
这要是不过分...</p>
那就真是有鬼了。</p>
不过眼下在彻底“敞开面皮”后，外交部的沙尔文部长和能源部的拜伦主任两人都恢复了先前高居于上的睥睨视线，不急不躁的注视着东野原。</p>
显然，有恃无恐的他们并不着急，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东野原的沉默。</p>
因为他们知道，和之国在这种世界局势下，该着急的是东野原和背后的人。</p>
沉默了面壳后，东野原脸色依旧平静地说道，“恕莪直言，议员先生索要的好处费...实在是太过于勉强...我想，德川组长与和之国并不会同意你们的合作要求。”</p>
听到东野原再次说出粗鄙之语，并且开口拒绝，三人的脸色也都变得冷漠了下来。</p>
就连肯尼斯议员的眼神，也仿佛在看一个匍匐在路边的乞丐。</p>
而不是昨晚他刚刚发出请柬邀请来参加他女儿生日宴会的宾客。</p>
“听我说，孩子...”</p>
肯尼斯议员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脸色忽然一下子淡漠了下来。</p>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p>
“这个世界上有资格拒绝我们的人不会太少，但其中绝对没有你。事实上，你能够走进这间宅邸，很大程度上要感谢你身后那个愿意‘出卖自己身体的国家’。”</p>
“所以....”</p>
肯尼斯议员顿了顿，继续道，“不要轻易拒绝别人，因为那只会让你和你背后的国家陷入无尽的懊悔和痛苦。”</p>
说到这，肯尼斯议员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脸上重新露出笑容。</p>
他对一旁的外交部沙尔文部长和能源部的拜伦主任致歉道，“很抱歉耽误了两位的时间，不过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安排了一场舞会，相信两位一定会有兴趣。”</p>
“那是当然。”</p>
沙尔文部长和拜伦主任笑着道，两人的视线再也没有落在东野原身上一次。</p>
仿佛这个人并不存在，</p>
以他们在这个国家的身份和地位，的确可以无视大部分人。</p>
站在东野原身后的神鹰局特工察觉到了肯尼斯议员送客的冷淡话语。</p>
一时间，他先前恭敬的态度也不复如初，语气冷淡生硬地说道，“先生，这边请，我们会安排打开侧门送你出去。”</p>
显然...</p>
这是已经是驱逐了。</p>
东野原倒是不贪恋这里。</p>
他看着站起身来的三人背影自言自语般说道，“虽然我并不赞成肉包子打狗，但依旧会把你们的答复带到，该怎么选择还是交给德川组长与和之国高层吧。”</p>
说完后，他也转身离开。</p>
行走在庭院的走廊上，</p>
宾客中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宴会一隅的“不欢而散”，此时看着东野原那“落寞”的背影不由暗自摇头嗤笑。</p>
上流社会的每场宴会上，都会出现一两个不自量力想要搏出头的年轻人。</p>
不是吗？</p>
东野原自然不在乎这些视线。</p>
他脸色平静地走在走廊上，余光瞥到宅邸二楼的交响乐指挥整理了下脖颈下的领结，其他乐手们也在对乐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调试。</p>
舞会就要开始了。</p>
转眼间，一阵轻柔的音乐前奏在庭院中潺潺流淌开来。</p>
庭院里的众多宾客很快收回视线，带了舞伴的男人将手搂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肢，没带舞伴的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庭院中那些单身的女客。</p>
男人们视线纵横交错，最后大部分人的焦点却再次汇聚到庭院一角那一席黑色晚礼裙，脸上戴着一层黑色轻纱的女人身上。</p>
有人心里开始一寸寸的蠢蠢欲动了起来。</p>
男人这种生物，天生期待能够在其他雄性面前获得女人的青睐。</p>
但就在这时，那朵宛如黑色晚莲的女人忽然放下高脚杯走动了。</p>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的视线跟随着女人而动。</p>
最后，众人视线中却莫名出现了一个从庭院旁走廊出现在侧门即将被安保人员送出去的年轻男人身上。</p>
“可以赏脸跳个舞吗？”</p>
看不清面庞的黑色薄纱下，红唇轻启，一个柔和婉转的声音对东野原如此说道。</p>
庭院的角落里，几个裁决司的人见状，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怪异了起来...</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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