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问题的出现也正是在此，类人们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谁会去为诸如陨石砸落大地这样微乎其微的可能而担忧呢？对于在废墟区的这一角存续了几百年的墨义，没有人会提前去为他的消失而做准备。</p>
更何况墨义过去也往往十年才会显露在外界一次，在那些日常生活的类人看来，墨义和林升的消失也正是这样寻常的规律罢了。</p>
毕竟在整个太阳系里，对于复合体和人类而言，除了那不知从何而起的天灾，人类并不需要为一切危险担心。</p>
但是这次类人们错了。</p>
当林升进入大门后的第一个365天过去的时候，守候在工厂物资出口的“神使”第一次惊讶地发现里面空空如也。</p>
“这怎么可能呢！隐者大人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纰漏！”</p>
当所有对未来的屋子有所期许的类人在这一天的清晨像往日一样等待着“神使”用无人机将自己的所需派发给自己的时候，他们等来的不是物资而是抱有歉意的通告。</p>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今天的确没有物资了。”</p>
在林升尚未到来的时候，类人们的技术水平可以说尚且处于蒙昧的状态，除了特殊的，例如药品、笔纸或者那些神使所需要的科技产品，大多数情况下维持这一个几万人的社会只需要投入衣食所需的物品就够了。</p>
就像墨义所说的那样，对于墨义救赎的理念而言，比起在这个废墟区的一角塑造一个让类人能够自给自足的生态圈，更重要的事情是将复合体宝贵的“科学精神”教会给类人们。</p>
就像培养一个学生不会让他将一天中的十个小时都花在赚钱谋生上一样，墨义在开始的时候甚至满足了这些类人的一切需求——对于这个处于农耕时代科技水平的类人社会而言，这实在是轻而易举。</p>
而当几百年过去，达成目标的第一步圆满完成之后，墨义就放松了对于类人们的限制，就像一名成绩好的学生总能享受到大人们宽松的对待一样，在“理性”的目标完成以后，出于类似“让类人们具备诗性”和“对自然拥有感性上的认识”的目的，墨义提供了泥土、种子和许许多多基础的金属。</p>
对于墨义所拥有的十多个无人机工厂而言，这些原本作为一个太空巨构中的重要防卫设施用来满足几万人的需求简直是大材小用，绰绰有余。</p>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墨义这一个个体依旧存在，毕竟墨义没有将这一个轻松简单的小事列入工厂自主运行程序中的必要。</p>
第一是因为类人们那复杂而且繁多的需求只需要他分出一小块意识程序就能轻松地处理掉。</p>
第二是量化生产的流水线改变它的生产需求调配起来，所花费的电力和资源相较于这一件事情收获的结果完全是一件亏本的买卖。</p>
但是天意难测，谁能想到堂堂一名道德伦理委员会的议员会栽在林升的冬眠舱上呢！</p>
当第372天过去，整整一周对于墨义的请求都杳无音讯的时候，类人们中一些人开始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了。</p>
准确地说是所有的“神使”内心都涌起了不好的感觉——这些经过了墨义针对性培训的工具人比那些依旧洋溢在音乐和欢乐中的类人更能清楚墨义的失联意味着什么。</p>
首先就是没有人能够离开这个被灰幕封闭的地方了，更为要紧的是很多机器都变得难以使用——墨义意识体的消失让整座工厂都停止了运转。</p>
这让这个小小的类人群体中第一次出现了组织，或者说阶级。</p>
对于墨义而言，先不说复合体成立以来一直推广的个人工业主义对于一切阶级或者强约束力组织摧枯拉朽似的打击，对于一个相较于类人整个社会可以说是“神”的个体，任何带有上下关系组织在墨义看来除了会起到对他的理念阻碍的作用没有半点好处。</p>
更何况对于类人而言，每一个成熟个体的需求几乎都能得到墨义的满足，除了那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幼儿在墨义看来因为理念的引导需要配备“母亲”予以照顾外，所有的类人都是绝对平等的。</p>
而在“科学”观念的普及下，类人显然也不会闲来无事给自己找个主人——这是一处没有阶级和组织诞生的土壤的地方，所有有组织性的活动都是出于人与人之间纯粹的善意互助或者一致的理念。</p>
而这样一个社会的组成在墨义看来无比近似于复合体成立之初的社会形态，甚至比那时更好——在墨义的庇护下，这个类人社会根本不会像当初的复合体那样动荡。</p>
这无疑相当于凭空塑造出了一种理想的社会形态，而在没有外力的一直帮助和维持下，显然这一形态是相当的脆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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