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有些东西，不是你咬着牙，祈求两句先祖，就能轻而易举的挺过去的。</p>
不然，自家阿爸，就不会在那年的夏夜里，永远的离开了他。</p>
他不愿再有人经历这样的痛苦，至少，能尽力挽救的，就尽力挽救。</p>
而只有开宗立派，形成了一条可延续的体系，才能将自己的医术和学识，传播给尽可能多的需要者。</p>
否则，单凭他一人，到死，也救不了几个。</p>
“依我看，这件事，不太可能成功。”</p>
姜从眉头一皱，没有太多思索，就已察觉出了其中的问题。</p>
有理想固然值得敬佩，但“理想”二字，并不是让世界折服的理由。</p>
“这是件大好事…”</p>
幻想的世界出现了裂纹，这是姜岩和所有的追梦者，都不愿接受的事情。</p>
他急忙开口，试图用道德和部族的利益，批倒自家二爷的反驳。</p>
可那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显然比他看的更加透彻。</p>
冷静的思维，早已深入了他的血脉之中。</p>
“我知道这是件好事，但其他几家，估计会不太同意。”</p>
姜从眨了眨眼，一手止住了姜岩接下来的辩解，不紧不慢的解释起了其中的缘由。</p>
“百年来，祭司一脉，能够牢牢把持住这一方土地的根本，靠的，无非就三个东西。”</p>
“信念，医术，甲衣。”</p>
“或者说，思想控制，健康威胁，以及，武力震慑。”</p>
“传播医药，就是在否定先祖的权威，就是在说，即便没有信仰，靠自己，他们也能战胜那些无形的东西。”</p>
“今天是疾病，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可就不一定是疾病了。”</p>
“减少病患，就是在剥夺祭司一系的权力，也让那些浪费粮食的存在，继续苟延残喘。”</p>
“虽然，你二爷也算其中之一，但，那毕竟还是少数。”</p>
“再多十个，二十个，两百个，那即便是中央部族，它也承受不起。”</p>
“到时候万一出现了问题，轻，则苛求老人，扰乱部族传统，重，则内部分裂，年轻的族人自立门户，部族从此渐渐衰亡。”</p>
“现在，你一下要抽走他们两道的根基，我敢断定，没过多久，他们绝对会找你拼命。”</p>
数十年的过往，让这个没有接受过有关于“阶级”教育的老人，真切的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屏障。</p>
越是脱离底层生活的人，越是不想跌落尘埃。</p>
他们渴望一潭死水，拒绝变革和前进，任何试图打破束缚的存在，都是他们永远的敌人。</p>
哪怕是血裔，哪怕是至亲。</p>
在阶级利益面前，个体的得失，往往会被它们的大义裹挟，从而不得不随波逐流，沦为一滴圆滑的河水。</p>
谁不愿意，谁就得死。</p>
包括姜岩，也包括他自己。</p>
“可我是族长啊。”</p>
苍白的话语颓然无力，年轻的灵魂，显然是不太理解这种赤裸的思想。</p>
他只是天真的怀揣着对制度的崇拜，自然而然的觉得，作为部族名义上的最高领袖，他理应拥有绝对的权力。</p>
“你如果真的是族长，我也就不可能知道你呆在这了。”</p>
姜从摇了摇头，一语道破了他尴尬的境遇。</p>
制度的存在，只不过是一个维护阶级利益的工具。</p>
当他这个制度选出来的人，不再维护创立制度的阶级，那，必定会迎来它们的反噬。</p>
“传道，可以，教人，也可以，但，我建议，只传少数主脉的族人。”</p>
“旁系的人当然可以听，只不过，得付出一定的代价。”</p>
“或者说，惨痛的代价。”</p>
“毕竟，你可别忘了，咱们部落仅存的十八套竹甲，足足有十三套，都存放在宗祠里。”</p>
“你家即便是开了先例，也不过五甲，现在，还是太弱了些。”</p>
只有掌握绝对的力量，才是一切强权的根基。</p>
在这些年的部族聚会上，他早已摸透了这种基础的哲学思想，并且，奉若神明。</p>
不然，他也不会在十年前花费大代价，从东方部族那边，搞来了五副竹甲。</p>
事实证明，他的远见，的确远超旁人，直接就为自家的孙儿，提前锁定了下一任族长的位置。</p>
“行吧，反正人多了，我也顾不过来。”</p>
姜岩稍稍犹豫片刻，一瞬间，他仿佛成长了许多。</p>
妥协和退让，是无奈，也是一种必然的选择。</p>
没有人可以一直保持硬挺，除了尸体和雕像，还有无知者的嘴巴。</p>
他眨了眨眼，张口间，便用一句异想天开的问话，顺势岔开了话题。</p>
“那如果有一天，我神通广大，搞来了十五副竹甲呢？”</p>
“那举族上下，除非关乎生死，否则，你遇不到什么阻力。”</p>
“如果更大一些，五十甲呢？”</p>
“整个天通上游，没有几家可与你匹敌，百里之内，全无敌手。”</p>
“那五百甲…”</p>
“据我所知，天通上游，所有部落加起来，都没有五百甲。”</p>
姜从微微一笑，止住了自家孙儿的无穷追问，低眉眨眼间，杂有几分不以为然的神色。</p>
“如若有朝一日，你能带领咱们部族成为五百甲的大户，那这片地界，就都要姓姜了。”</p>
“只不过，咱们这边，没有哪个部落会制造竹甲，如果想要，那就得另辟蹊径。”</p>
“过些年等我没这么忙了，东方那边有一位老朋友，你可以陪我去见见。”</p>
“当然，五百副他肯定弄不出来，但少一些的话，以咱们的家底，还是可以试试的。”</p>
“是，大祭司。”</p>
－－－－</p>
“还是我的好二爷最有用，死活让这玩意…嗷呜…当上了族长。”</p>
“话说，系统是不是弄错了，他应该是我的先行者才对。”</p>
“那什么姜岩，整一个小傻子…嘶…轻点，啊啊啊啊啊！”</p>
“这系统，我…哼！”</p>
“你等着吧，你就等着吧！”</p>
“等我哪天发达了，你个设计师你还不得…”</p>
“长命百岁？”</p>
“嘿嘿，诶~”</p>
“针都碰到了，扎不进去，好气哦~”</p>
“拉扯，博弈，布噜布噜布噜，嘻嘻。”</p>
“嗷！草！草，更茂密了！”</p>
“嘶…”</p>
“不过，话说回来。”</p>
“让这种专心致志搞科研的人，在这种环境下，成为一个时代的先行者，还拥有如此敏感的身份，的确不太合适啊。”</p>
“等他二爷没了，即便他再有十副竹甲，二十副竹甲，那都是没什么用的嘞。”</p>
“就这种赤诚的模样，一看就是头小绵羊，没多久，便会被那群人一口一口的吃掉。”</p>
“毕竟，祭司的权力，来源于一族的信仰。”</p>
“每个族人，基本都是这个信仰的信徒。”</p>
“族长就相当于一个世俗的头头，但祭司们，可都是神灵的代表啊。”</p>
“唉，真是脑壳疼，还以为特权订阅有什么好东西呢。”</p>
“哼，都是渣…扎根于土地之上的普通人，抛开身份，没啥特殊的本事。”</p>
“一个先行者，就会搞科研，三系优秀打底，名不副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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